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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应链金融的历史

供应链金融的原型，远早于供应链概念的诞生，可以说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比如历史悠久的保理业务。20世纪末以来，供应链金融作为一项金融创新，首先出现在银行的业务中，比如据美国1916年《仓储法案》建立的一套仓单质押的规则，农产品仓单可以作为结算手段而流通，也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国内的供应链金融的发展如此，比如1999年深发展（平安银行）的“存活融资业务”。而随着技术和经济的发展，供应链从由主要由银行为主提供服务的阶段，发展到多主体提供服务的阶段，再到互联网供应链金融阶段。本文作者用图一简单总结了供应链金融发展的历史轨迹。需要注意的是，供应链金融在地区和行业间区别很大，比如汽车制造行业，应该说相对发达，但有些领域可能还没有成规模的应用，所以这种发展阶段在实践上是重叠的。

图一 供应链金融发展轨迹

供应链金融的发展的推动力

为什么会产生供应链金融并且可以持续发展呢？

随着单个企业间的竞争演变为以产业链为基础的企业联盟间的竞争，尤其新千年以来，经济全球化、产业集群化和网络化的发展趋势尤其明显，这为供应链金融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商业基础。在这个过程中，物流和信息流的系统建设领先于资金流系统的建设，使得供应链融资问题凸现出来，供应链金融应运而生。在这种情况下，不同的参与主体都基于其特定的视角，推动着供应链金融的发展。

传统上，基于信贷配给理论，银行采用考察单个企业自身资产为主的授信原则，将规模小、管理不规范、业务稳定性相对较差的中小企业排除在外，或者即使能够获得贷款，利率也比较高，业务办理过程复杂，业务办理成本高企，不能满足中小企业复杂多变的的融资需求。中小企业的融资是供应链金融需要满足的最主要、最直接的需求。

对于核心企业来说，长期以来执行所谓供应链财务管理，单纯的延长付款账期、缩短收款账期，是以不断挤压上下游弱势企业的资金资源为代价的，并不符合产业链整体的利益， 也反过来会损害核心企业自身的竞争力，所以在残酷的市场竞争条件下，核心企业出于强大产业链实力和主导产业链的考虑，需要推进供应链金融的建设。

随着经济发展，商业银行经营受到更多银行之间和非银行金融机构、部门的双重压力，其业务和客户拓展、差异化竞争的动机构成了供应链金融的另一个推动力。

最后，技术的发展促成了经济规模和经济组织形式的变化，产生了新问题，同时技术的发展又提供了缓解和解决问题的钥匙，比如互联网技术催生出电商，在大数据技术的帮助下，也催生出互联网电商对于上下游中小供应商和零售商的供应链金融解决方案。

供应链金融的业务融资模式

供应链金融的业务范围覆盖整个产业链的交易过程，但基本融资模式却很简单，一般认为是三种，即应收账款融资模式、存货融资模式和预付账款融资模式，其它模式可以认为是其产品化的变种。在这个链条中，每一个环节的交易都会形成债务关系，在较为完善的供应链金融系统工作之前，这些债务关系会沉淀企业很多的资金，可能造成三角债。在上世纪80、90年代，各地区，特别是老企业比较多的地区，都存在严重的三角债问题，就是特别典型的例子。

图二 供应链融资链条

图二是制造业的一个供应链融资的简化模型，它假定这个核心企业是总装企业，但其实可能存在多核心企业，或者核心企业是重要部件供应商（比如飞机发动机）等各种情形，同一个企业也可能采取多种模式融资，同时出于简单起见，没有画出网状结构和三角债关系。

供应链金融很主要的一方面，就是要打通这三个融资过程互相转换的任督二脉，减少企业营运资金的占用。

供应链金融的主体模式

一般认为，参与供应链金融的有四大类直接参与主体：金融机构、中小企业、核心企业和第三方物流。但依据主导作用的主体划分，作者认为供应链金融存在三大基本主导模式，即物流企业主导的模式、核心企业主导的模式和商业银行主导的模式。这里之所以要加基本两个字，是因为实践中其实有不同的组合和演化，作者认为以上三种模式是比较基础的场景。比如，核心企业主导模式有一种特例，企业集团主导模式，交易几方都是实力比较强大的企业。再比如，因信息技术的发展而兴起的电商及其供应链金融，一般具有物流特征，但也不能说就是完全传统的物流企业主导的模式， 电商作为贸易和物流平台的一种发展，其特点是相对以往的供应链金融更注重小微企业的业务。

图三 供应链金融主导模式划分

供应链金融如何降低融资成本？

供应链金融解决了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修正了供应链管理集中于物流、信息流的缺点，弥补了资金流瓶颈带来的“木桶效应”，使得地区产业集群和全球化采购外包生产的成本进一步降低。

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供应链金融运用自尝性原则贸易融资的信贷模型，通过实力关联方（比如核心企业）进行信用捆绑和总体授信，依据实际发生交易进行审核和贷款发放，通过物流、信息流和资金流的匹配进行闭环风险控制。通过这样一个系统过程，供应链金融缓解了信息不对称，避免了将中小企业对资金提供者的信息不对称，演变为后者对前者的融资信息不对称，实现自偿性贸易融资。也就是说，供应链金融通过构件良好的协调组织机制，以整体最大化为目标，使得成员之间互相协调、相互信任，降低了交易频次、交易的不确定性以及增加的资产的专用性，从而降低了供应链整体的成本。

供应链金融是从降低资金需求和降低融资成本两方面来为企业节约资金。

技术对于供应链金融的影响

以上都是从商业的角度来分析供应链金融，但作者认为，技术的发展才是供应链金融得以发展的根本原因。总体技术的发展深化了社会化大生产，产生了供应链金融问题，同时一部分技术用来解决供应链金融问题。这些技术包括但不限于：通信技术、软件技术、物流技术、传感器技术、互联网技术、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以及其它专用技术（ 比如冷链技术）。

这些技术带来几个好处。第一，商业信息流可以在供应链网络上被传递和验证；第二，物流信息包括位置、状态、交付情况等，被实时监控；第三，资金的使用，是否专款专用，在某个节点应该使用多少，被相对掌握。同时，技术的发展推动了更多的企业加入到供应链金融覆盖范围，信息越来越多，有利于通过大数据分析来指导授信和风险控制，三大流信息的掌握，使得资金提供方可以实时决策、实时监控、及时反馈，形成一定程度的闭环可控的低成本执行系统。技术上越闭环可控，越大程度上可以取代传统银行基于企业资产的授信方法，以更小的粒度和更快的执行速度，为中小企业服务。

互联网金融的兴起，通过技术手段改进了信用和风险管理手段，扩展了供应链资产端和资金端的广度，使得更多的中小企业受益。比如在资金端，可以将互联网融资渠道对接供应链金融，为企业提供更多的资金来源，也降低了互联网金融投融成本，一举两得。

图四 技术在供应链金融中的作用

不同的主导模式，对于技术的需求侧重点是不一样的。作者认为从核心机构对业务的控制能力来说，分为强业务闭环控制模式和弱业务闭环控制模式。前者融资企业有比较清晰的业务逻辑，核心企业、银行、物流平台控制力强，其授信和风控较多依靠于核心机构的信用作用；后者更多的是针对更松散的中小企业的贸易、物流，比如电商供应链金融，授信和风控较多的依赖于大数据技术。这种区别是由商业模式和信息来源的特点决定的。

区块链技术等新兴对于供应链金融的推动作用

区块链的产生和发展由比特币开始，但区块链的基础技术却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六、七年代，人类历史上很多科学技术都是在被发明后几十年后，才被广泛使用的， 是一种螺旋式上升发展的结果。区块链技术的基本组成部分有P2P网络、分布式账本、密码学、共识机制、时间戳和智能合约。区块链的链状存储的基本原理是利用根据HASH和时间戳将随时间不断产生和验证通过的区块永久的记录在区块链上；每个区块由多个数据记录构成，具体的数据记录需要通过非对称加密算法签名，并且通过全网的共识算法验证通过，如果数据记录是有价值的货币或者票据，可以进行转手交易。

图五 区块链的典型链状结构

区块链技术具有去中心化、透明性、开发性、自治性、信息不可篡改、匿名性的特征，当然这些特征在不同的区块链应用中可以有侧重，以符合应用本身的模式要求。区块链技术本身还在继续发展，它也可以和其它技术结合，进行功能增强。比如，最近新兴的多方安全计算技术，支持数据匿名化保护、基于零知识证明的数据验证、基于同态加密的数据挖掘等功能，就可以帮助实现同一数据对不同访问者的隐私性和共享性的混合特性。

图六 区块链典型工作流程

区块链可以用最简单的话来定义，是不可篡改的分布式账本。比特币就是具有“挖矿”发币功能的分布式账本。在很多金融领域应用区块链是一件特别自然的事情，比如区块链技术对于供应链金融的发展就具有推动作用。

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技术，这种去中心化的特性，进一步消除了信息不对称，将信息传递到更多的层级（比如图二未画出的三级、四级以上供应商）和更广大的连接范围，将核心企业的信用传递到这些更广的层级和范围，其付款承诺可以被更多的企业流转，让更多企业受益；它支持分拆付款承诺，比之票据有更强的结算能力，流动性进一步增加，在更细粒度上解决支付和三角债问题；它支持自动化智能交易，保证了强制力，用技术增强了信用。

图七 区块链P2P网络结构

因此，区块链技术可以深化挖掘优质资产，使得资金端和资产端两端受益，解决金融服务中最头疼的逆向选择问题；区块链技术便于穿透式监管，防止重复质押（双花）和空单质押等造价行为；最终，区块链技术最终降低了产业的整体融资成本。

图灵奇点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智能账本”，就是服务于核心企业付款的泛供应链金融工具。“智能账本”用区块链构建了企业财务账目和银行资金流的互信，可以大幅度降低核心企业的财务成本，提高资金使用效率。“智能账本”包括“信用付”、“对公付”和“月薪日益”三个组成部分，覆盖企业的汇票付款和现金付款方式。“智能账本”具有零成本、可流转、无限拆分、可追溯、可监管和自动化的特征，在符合现行法律法规的基础上，帮助企业财务端实现原先基于银行的部分金融功能，让企业“自金融”，实现供应链融资利率从L3下探，直至L1。

表一 借贷实际利率层级

供应链金融是什么？

再来看供应链金融的定义，不同的学者，不同的时期定义侧重并不一样，这里摘取两种定义。2008年,知名供应链研究机构Aberdeen Group的定义，供应链金融是由核心企业、上下游供应商与分销商、金融机构、外包主体以及技术平台等元素构成的贸易团体，金融机构适时为供应链中的交易活动提供有效的融资服务。平安银行联合中欧商学院也给供应链金融下过定义，供应链金融是指在供应链内部的交易结构进行分析的基础上，运用自尝性原则贸易融资的信贷模型，并引入核心企业，物流监管公司、资金流引导工具等新的风险控制变量，对供应链不同节点提供封闭的授信支持及其他结算、理财等综合金融业务。

作者基于以上对于技术影响的分析，尝试给出另外一种表述：供应链金融是在技术平台支撑条件下，将相关供应链参与主体，引入到一个相对的闭环系统中，将企业间高资金需求生产模式，转化为虚拟企业内的低资金需求生产模式，金融部门提供必要的流动性支持和结算业务。

未来还需要货币吗？

任何金融问题，追根溯源，得理解货币是什么，供应链金融也不例外。其实上面的讨论已经引出这样一个问题，未来的社会化大生产，在多大程度上还需要法定货币的介入。

货币发展的历史大致从以物易物阶段、发展到用特定物品用来作为常用交换媒介、再到用选定贝壳等专用物品作为交换和价值储藏的手段，最后到贵金属货币。金属货币是历史上曾经最被广泛接受的货币，其信用保证来自于其自然属性：易分割，不易腐化，供给有限，相对易于携带。这些特征完全符合货币的三大功能：交易媒介；计量单位和价值储藏。

传统学说认为，货币是从商品中分离出来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但当前一般认知上的货币，都是主权信用货币，包括通货、支票、储蓄存款，或者电子货币，其货币的基本功能和金属货币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其信用背书建立在国家信用基础上，而不是自然属性。可以认为，现代货币并没有金属货币安全，但它是目前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条件下，保证经济增长，防止通货紧缩的唯一方案。

图八 货币简史

货币是在商品交换、劳务支付或者债务偿还中被普遍接受的东西。能不能成为货币并不必须在于其自身有没有价值，现代社会的货币，主要看它是不是有足够的信用背书，所代表的价值是不是稳定，是不是具有足够的流动性和可分割性。信用背书可以是自然属性、国家信用，也可以是实际商业信用本身。典型的例子，短期票据也可以看作是货币，是货币市场工具，就是它符合了现代货币的部分要求。

作者认为，在技术的助力下，商业信用不断扩大范围使用，商业信用在实践领域会对国家信用形成挤压，法定货币的需求比例会减小，也就是生产同样数量和质量的产品，需要的法定货币需求应该是越来越少，但这不意味着货币本身需求减少了，货币只是转化了形式而已。二者这种转化不可能是彻底的，因为世界过于复杂，商品的种类、技术的发展和人的需求即繁杂又持续变化，不会进入稳定状态，尤其在不同类商品交换中，法定货币很难被完全替代，无论是苏联式的制度计划经济还是现在有文章提出的作者称为技术计划经济，在一个特别广阔的范围，最终不会适应经济的实际运行情况。

结论

新技术的出现，它如果能适应人的行为的当前模式，可以提高执行效率，如果适应人的行为的潜在模式，它就很可能改变世界运行的规则。随着区块连等各项技术的共同发展，资产进一步证券化，甚至可以说是资产货币化，人类社会化大生产以及建立在其基础之上的经济和政治制度，都会逐步发生相应的变化。区块链在两个方向——一个挖矿发币，一个是法定货币替代——上从两方面在减少对法定信用货币的依赖，不清楚前者能不能最终被全世界政府接受，但后者因为是生产内嵌的社会进步，其稳步发展是可以预期的。

正如赵慈拉先生在文章《创建中国融资性票据市场的构想》所呼吁的，用融资性票据市场的发展，促进供给侧改革，通过融资性票据的流转，降低法定货币增发的压力，协助中国经济再次转型。

图灵奇点 吴满原

作者介绍：本文作者长期从事产品设计和规划工作，同时拥有上海交大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MBA学位，通过CFA二级，其跨领域的背景，对于技术经济及管理有长期深入研究。